3.
我遍体鳞伤,走的很慢,恰好撞上了匆匆回转的云绪。
一见我,云绪当即将我强行带走,全然不顾我浑身伤痛。
只因江铃儿被仙尊剑气所伤,醒来后一直哭闹。大夫说,除非仙尊亲自出手收回剑气,又或者取天生剑骨,汲取剑气。
只不过若是如此,那天生剑骨之人不仅要再度忍受拔骨之痛,剑气也会随之而来,令其血肉被仙尊剑气肆虐,痛不欲生。
医修在查看了我的身体后,犹豫道:“她的剑骨刚刚回到体内,若是再被抽一次,恐怕日后再也无法与肉身融合,就像血肉中永远背负着异物,会很疼的。”
云绪毫不犹豫:“可是铃儿受不了。”
师父也说:“赤霄从小就不怕疼,就用她为铃儿吸纳仙尊剑气。”
他们谈论我要如何使用,像谈论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。
是不是我不说委屈,不说我疼,久而久之,我在别人眼里,就真的不会疼了?
我真的很想问问他们究竟还记不记得。
幼时我也会因为每日挥剑万次,手上被磨起水泡而疼得掉眼泪;
我第一次下山除魔时,也会因为受了伤吓得一直哭,含糊不清地把我的“遗产”告知云绪。
……算了。
反正明日便是吉时,生祭剑炉之后,我就会真的变成一柄剑。
医修不忍心,云绪便说他来。
也对,他已经轻车熟路了。
雪白剑骨被生生拽出,比之前还要疼千万倍。
“忍一忍。”云绪满手是血,声音居然温柔得滴水,“很快就好了。”
终于,剑骨被他粗暴的塞回来。
几乎是刹那间,仙尊残留的剑气钉进我的四肢百骸。
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,可师父皱眉,嫌我聒噪,竟封住了我的口鼻。
无论我如何痛,都再也发不出分毫声音。
江铃儿适时醒来,泪眼朦胧地望过来。
云绪挡在她面前,洗净满手鲜血,殷殷叮嘱道:“铃儿别看,脏。”
其余人也将我撞到一边,上前围住江铃儿,十分庆幸:“小师妹没事!太好了。”
医修目瞪口呆,看了我一眼,终究有些不忍心地摇头:“造孽啊。”
欢呼雀跃,其乐融融。
好像他们从来就不认识我一样,几百年的朝夕相处,几百年的情深意重,到头来都抵不过江铃儿委屈的一滴泪。
所以牺牲我。
只是牺牲一个人而已,很划算,不是吗?
怀中长剑忽的嗡鸣一声,几乎是刹那间,血肉中肆虐的剑气便烟消云散。
我只觉得浑身轻松。
是仙尊出手吗?
我一时间竟有些恍惚。
旁人都说,仙尊修炼至走火入魔,残暴弑杀,剑下亡魂无数。
可为什么,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?
我告诫自己,不能自作多情。
或许仙尊只是怕我无法祭剑。
4.
次日,剑炉大敞。
熊熊烈焰冲天而起,宗门上下都在此处。
我拖着残破之躯,一步一步走上来。
一见到我,云绪立刻变了神色:“你来做什么!”
见我不答,他着急道:“你不知道自己是天生剑骨吗?若是祭剑不成,定要杀了你做剑灵怎么办!”
我推开他,无悲无喜。
他是真的没想用我顶替江铃儿祭剑,还是事到如今仍在装模作样,已经不重要了。
我继续往剑炉走去。
情急之下,云绪一把拉住我:“赤霄!现在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,我带你回去。”
可他还没来得及动,各色法器便齐齐对准了他。
掌门呵斥道:“你是什么东西,也敢扰乱仙尊的祭剑典礼。”
云绪一怔,忽然一改往日的温柔风度,对我大喊:“快逃!”
我没动。
云绪抱住我,面容恐惧:“别闹脾气了,生祭剑炉有多疼你知道吗?”
“你最怕疼了,我都记得,你怎么可能会成为祭品?”
我终于看他一眼:“总不会比剜骨更疼。”
云绪脸上血色尽褪:“你是在怪我吗?仙尊的剑气你也知晓,我是为了救人!”
不重要了。
云绪,早在你用我去救江铃儿,或者更早。
早在你和她合谋,抽走我的剑骨时,我们的情分也被抽走了
我拂开他的手,继续往前走。
还有十步,就是剑炉。
云绪还想抓住我,却被拦在后面。
剑炉爆出万丈火光,热浪翻飞。
“阿霄!”他竟跪下了,膝盖砸出两声闷响,“你别去……我们不是说好了,我会娶你的吗?”
云绪面露绝望,整个人都在战栗。
剑炉的热气灼得我眼眶发疼。
扭曲的热浪中,我恍惚看见十六岁的云绪站在火光里。
那时,他还会把我护在身后,骄傲的宣布:“我和阿霄,会一辈子在一起!”
火焰翻卷,终究还是将年少情爱烧成了灰烬。
多讽刺啊。
我笑了,不再犹豫,纵身一跃,跳入剑炉。
5.
剑炉闭合,吐出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。
而赤霄的身体已经灰飞烟灭。
祭剑已成。
云绪凝视着那柄剑,试图从中寻找到任何一点和赤霄相似的地方,却只是徒劳无功。
刹那间,巨大的荒诞感席卷全身。
好似被抽走脊骨的是他,云绪跌坐在地,却仍不死心,往剑炉方向爬去。
云绪爱洁,如今白衣上却满是尘泥血污。
剑炉温度未退,他却不管不顾扒着炉壁,掌心烙出焦糊气息:“阿霄,你出来啊。”
“你怪我,打我,骂我都好,可你不能……阿霄!”
“阿霄,我们说好,无论生死都在一起的。”
江铃儿来拉他衣袖:“师兄,事已至此,我们还是……”
“滚开!”云绪双目赤红,一把甩开江铃儿,“你明明说了,只要抽走阿霄的剑骨,她就不会被选中生祭!”
“你骗我!”
炉内余烬忽明忽暗,映得他面容似哭似笑。
远处传来弟子们的窃窃私语,却无人敢上前阻拦。
“云绪师兄怕是魔怔了。”
“听说赤霄师姐原是他的未婚妻……”
“我还以为他同铃儿师妹……不得不说,放弃赤霄世界,呵呵,真是没眼光!”
长剑震颤,我的意识缓缓清醒。
方才跳下剑炉的瞬间,我已做好了灰飞烟灭的准备。
可奇怪的是,我眼睁睁看着那具饱受创伤的肉体灰飞烟灭,却分毫不觉得疼痛。
更奇的是,那节莹白如玉的剑骨被火焰淬炼之后,竟重新凝成人形。
我虽是剑灵,却也如获新生。
云绪又哭又闹,我全部看在眼中,却只冷眼看着。
难道他说一句后悔,我先前受的苦楚便凭空消失了吗?
恰在此时,以掌门为首,所有人尽皆跪下:“恭迎仙尊!”
一名青衣人御风而来,身上却挂着玄铁锁链,厚重非常,似是在防备他随时暴起伤人。
他生的俊美,可看见他的第一眼,能看见的只有他身上的剑意,清正凌冽。
……这便是那传言中“嗜杀成性”的仙尊?
我从今往后的,主人吗?
他一招手,我便不由自主飞了过去。
仙尊持剑,拂过剑身,指腹被剑刃所伤,留下一抹殷红的痕迹。
掌门一看,顿时大惊失色:“仙尊,不可啊!”
“只有剑灵为您献身,哪有您以血饲剑的道理?!”
仙尊声音很轻,却似分金断玉,不容置疑,“本尊乐意。”
随着仙尊的血留在剑刃之上,我只觉灵台一清,寒刃化雨,滋养着我先时抽剑骨时受损的神识。
我于半空之中化形,恰好落在他怀中。
霜雪气息清冽,扑了我满身。
分明冰凉,却逼得我面上绯红。
他却毫不意外,定定瞧我片刻,唇角微微弯起:“好久不见。”
6.
全场哗然。
任谁也没想到,仙尊竟与我是旧相识。
可我绞尽脑汁,也没想起来,究竟是什么时候同他认识的。
“喜怒无常”的仙尊淡淡道:“无妨,我们还有很长、很长的时间。”
不知为何,我心头一跳。
一低头,却瞧见了掌门吃惊的脸。
成为剑灵后,我共享了仙尊的修为,那些自以为隐秘的传音被我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自我派创立以来,何曾见过剑主反哺剑灵?”
“仙尊居然血养剑……这剑灵何德何能啊!”
“没眼色的东西,你们没瞧见仙尊方才的表情?什么剑灵!那分明是看心上人的眼神!”
我能听见,他肯定也能听见。
我越发羞赧,伏在仙尊怀中,指尖无意识攥紧他衣襟。
他低笑了一声,令我浑身发麻。
好在,下一刻,他便带着我,离开了这里。
我们回到了他的住处,这里空空荡荡,唯有灵气浓到几乎凝成实质。
“吾名,萧止水。”仙尊将我的本体安顿好,转头看我,一字一顿,无比慎重。
他期待地看着我,眼神晶亮,像是盼着我想起什么。
我心头一紧,却什么也没想起,只能低下头做惭愧状。
仙尊叹了口气,却没怪我。
他只道:“抱歉,我先前受伤闭关,无暇他顾。”
“你这样怕疼,受委屈了。”
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,要哭不哭:“为何对我这么好?”
我甚至想不起来何时见过他,何时认识过“萧止水”。
他看我一眼:“因为你是我的半身。”
我怔住。
很快,他又叹了口气:“抱歉,我玩笑开的不好。”
“想逗你开心,是不是弄巧成拙了?”
“我对你好,自然是因为你值得。”萧止水轻轻捂住我的眼睛。
因为紧张,我的眼睫颤动,惹来他一声叹息,“你在我眼中,永远是最好的姑娘。”
人若是始终无人关心,遇到难处,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。
可萧止水说我值得。
萧止水说,我是无双的珍宝。
我的眼泪霎时间就滚了下来。
自从有了江铃儿,我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被她抢走,更数不清多少人将我抛诸脑后,我变成了随时可以被丢弃的一个物件。
我几乎哭湿了萧止水的衣衫。
他总是很耐心。
其实萧止水本性是个冷淡的人,于是他的温柔就更弥足可贵。
而云绪,他对谁都温柔,只会显得他虚伪又可笑。
我哭的眼圈通红。
他看了我一会儿,忽然道:“抱歉。”
我正不明所以,只见他贴近,在我眼尾,落了一个安抚的吻。
“砰!”掌门手中拿着的东西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。
他看着我和萧止水,结结巴巴道:“我、我不是有意打扰的。”
“……”我羞得想立刻躲回剑里。
但很快,掌门便正色道,“仙尊,无相山云绪求见。”
7.
云绪见到我出现,欣喜若狂,“阿霄,我就知道你没死!”
“阿霄,跟我回去吧。”
“我发誓,我肯定会对你好的!”
我默然不语,抬眼看向萧止水。
他微微别开脸,好似无动于衷,耳尖却不自觉地颤了颤。
云绪伸手来拉我:“阿霄,我知道错了。”
即将碰到我时,他的手被剑气斩落。
云绪吃痛,叫出声来。
可对上仙尊冷淡的视线,云绪一咬牙,跪在了我面前,重重磕头。
“仙尊恕罪,晚辈只是想带回未婚妻……”
我还未说话,萧止水却笑了:“哦?未婚妻?”
一段枯枝吞吐剑气,森森直指云绪眉心,萧止水冷声喝问:“你抽她剑骨时,可记得是未婚妻?”
云绪面色变了又变:“都是江铃儿从中挑唆……”
话音未落,殿外突然传来江铃儿的尖叫:“云绪,你血口喷人!”
云绪厌恶地看她一眼:“若非你从中作梗,我怎会和阿霄分开!”
江铃儿素来娇俏的脸上神情扭曲,她指着云绪的鼻子,歇斯底里:“怪我?”
“当初可是你先嫉妒赤霄天生剑骨,一辈子压在你头上!”
“否则我修为低微,怎能抽出赤霄的剑骨?!”
“现在你想把错都甩到我一个人头上?做梦!我死也要拉着你!”
他二人如今状如疯癫,相互攀扯,竟抖露出了无数龌龊之事。
当真是狗咬狗,一嘴毛。
我看着云绪,竟只觉得面目可憎。
说着说着,他又转头,苦苦哀求我:“阿霄……她都是骗你的,你别信她。”
“都是江铃儿嫉妒你,都是她的错,我是被骗的。”
他竟真挤出两行泪,企图用旧情打动你:“你还记不记得,小时候你受了伤……”
“不记得了。”我打断了他。
而江铃儿哭的梨花带雨,跪在萧止水脚边,刻意仰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。
“仙尊,铃儿仰慕您已久,愿意为奴为婢,侍奉您左右。”
江铃儿靠着装可怜抢走了很多人。
萧止水垂眸看着江铃儿,突然低笑一声。
江铃儿霎时吐出一口血,痛叫出声。
原来她的肺腑已经被灵力震碎,却又吊着半条命,清醒的感受痛苦。
江铃儿浑身发抖,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。
她猛地转向我:“师姐救我!你从前也疼铃儿的!”
我看着她,忽然觉得可笑。
往日她这般哭求时,云绪总会心疼地护住她,师父也说,“铃儿毕竟年幼”。
他们都站在江铃儿身后。
如今,萧止水的手正虚虚护在我身后。
他坚定的站在我这边,生死与共。
我摇头:“江铃儿,你自己的选择,自己承担。”
江铃儿头发散乱,尖叫着冲上来要对我动手。
她灵力低微,我甚至用不上萧止水帮忙,江铃儿就被我抽飞出去。
“都该是……我的。”江铃儿捂着心口,眼神涣散,“所有人对你的宠爱,仙尊的另眼相看,如果不是我好心把剑骨还给你,都该是我的!”
“如果我去祭剑,我是仙尊的剑灵……”
“赤霄,你怎么还不死!”
江铃儿面容扭曲,越来越癫狂。
我看着她,曾经一较高下的念头全都烟消云散。
我只觉得索然无味。
我对萧止水摇了摇头,不再关注他们。
萧止水面容沉凝,指尖轻弹。
悬在峰顶的万剑阵震颤。
“品行不端,谋害同门,当受万剑穿心。”
萧止水催动剑阵,刹那间,剑光如暴雨倾泻而下。
云绪和江铃儿被剑光锁定,挣扎不能。
剑阵洞穿他们二人的肉身,半透明的魂体也被凌迟剐过
云绪倒在地上,满身是血,朝我爬过来:“阿霄……我知错了。”
“回……来,好不好?”
我看着他满身血污的狼狈模样,心中没有分毫涟漪。
或许我曾经真的对云绪动过心,在我被抽去剑骨,沦为废人的时候,是云绪一直陪着我。
但这一切在得知是他算计我后,便再也不存在了。
我是天生剑骨。剑出鞘,便只会往前,不懂回头。
可萧止水却忽而冷哼,剑意暴涨,令江铃儿和云绪的痛苦再添一重。
我歪头看他。
他却并不看我,故作冷静的抬头看天。
我笑出声来:“旁人都道仙尊暴虐嗜杀,依我看……”
我故意拖长声音,萧止水果然紧张地看过来,似是在期待我的答案。
“分明是爱憎分明。”我不忍再逗他,斩钉截铁道,“你很好,那都是旁人的诬蔑。”
萧止水抿了抿唇,没说什么,眼底却有微妙的欣喜。
这样好哄吗?我不觉有些手痒,突然很想……摸摸他的头发。
8.
如今我与萧止水乃是同命双生,我是他的本命剑,剑毁则人亡。
可我还是没能想起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萧止水。
萧止水幽怨地看着我:“想不起来就不告诉你。”
……幼稚!
我轻哼,心里却觉得甜蜜。
人人皆知,仙尊自身边有我相伴后,再不复从前神智不清,嗜杀癫狂的模样。
掌门敲锣打鼓送来不计其数的好东西,美其名曰“孝敬我”。
他说只要我能让仙尊冷静,我就是整个修仙界的功臣。
我哭笑不得,因为无论我怎么看,都觉得萧止水再正常不过。
他不善言辞,但眼睛却好像会说话。
有时他会勾着我的衣袖,是欲盖弥彰的撒娇。
掌门抹眼泪:“你不懂。”
我不服气,我才该是最懂萧止水的!
山中无日月,修仙不记年。
再见到云绪和江铃儿时,他一身洒扫弟子的衣服,头发蓬乱,潦倒落魄,再也不复昔年白衣胜雪的矜贵模样。
我视线扫过,心中毫无波澜。
他却忽而喊我:“阿霄,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?”
恨也是因为爱,如今他与我而言,不过是个陌生人。
“你该叫我赤霄。”我纠正他。
这句话似是刺激到了云绪,他脖颈暴起青紫血管,情绪激动,扑了过来。
“你是我的阿霄啊!我们在一起一千年,你都忘了吗?”
“我不允许你就这么爱上别人——”
我往后连退,下意识想要对他动手,可体内灵力却空空如也。
云绪狞笑:“别白费力气了,我切断了你和萧止水的链接。”
“只要把你带回去,我们还和从前一样,不好吗?”
云绪死死拉住我,见我剧烈挣扎,竟扼住我的脖颈。
“别挣扎了,阿霄,若你活着不能属于我,那我就让你再死一次!”
不知他用了什么邪术,我神识剧痛。
他疯了!竟想将我融进他体内,成为他的剑骨!
我和他的灵识在一次次交锋中破碎。
我口鼻溢血,仍旧不肯认输。
千钧一发之际,云绪的狞笑凝固在脸上。
他胸口透出一截枯枝,萧止水冷声道:“你也配。”
我被揽进熟悉的怀抱,萧止水将我护在身后。
云绪残躯突然炸成血雾,江铃儿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,一剑刺穿我的丹田。
江铃儿尖叫:“都去死吧!”
因为云绪方才的压制,我体内灵力有损,猝不及防之下,竟没能防住江铃儿。
萧止水一剑诛杀江铃儿,唇角却溢出血线。
我这才后知后觉,丹田洞穿,我竟不觉得疼。
巨大的恐慌席卷,我抱着萧止水:“我这就带你去找医修!”
萧止水咳嗽两声,丹田处莫名出现了一道伤痕,正在渗血,可他却笑得很满足:“终于……我可以保护好你了。”
话未说完,他忽然蜷缩着呛出一口血,再无力维系人形,竟钻出一对毛茸茸的雪白猫耳!
记忆突然复苏,原来是他!
三百年前,我因江铃儿的到来闷闷不乐,捡到过一只小白猫。
我对他倾诉心事,夜夜抱着他睡觉。
可有一天,白猫却突然消失了。
我伤心难过了许久,却也知晓凡猫寿数有限。
却没想到,那只猫儿正是萧止水。
那夜我醉酒抱着白猫哭诉江铃儿夺走云绪,却忘了少年仙尊顶着毛绒绒的猫耳,被九道天雷劈得血肉模糊,也要急切地再修人形。
我浑身发抖,终于明白为何初见时他满身锁链。
——哪有什么嗜杀成性,分明是非我族类的排挤。
而他为了一直站在我身边,默默忍受这一切。
所以我和萧止水相识于微时;
所以他知晓我怕疼;
所以他早早就在我身上布下禁制,替我受伤,替我疼。
“我最后悔的事,就是闭关太久,令他们伤到了你……迫不得已,我才要以铸剑为由,为你重塑肉身。”萧止水声音虚弱,唇角的笑意却很满足,“我有保护好你吗?”
我泪流满面,努力点头。
他本是高高在上的仙尊,修为卓绝。
若非我在剑炉中,重塑肉身的焚心之痛是他替我承受;与我定下同生共命的契约,又替我分担伤势,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沦落至此。
我拼命按住他丹田处那道狰狞伤口,可鲜血仍从指缝间涌出。
绝望之下,我终于暴怒。
赤霄有灵,剑意自我身上散出,无物不伤,无人不斩,将云绪和江铃儿悉数化为湮粉。
却温柔地避开了萧止水。
萧止水睁着眼睛看我,眼底居然是笑的:“我爱你,赤霄。”
我哽咽:“你要活,你活下来才能听我说这句。”
他头顶的雪白猫耳无力耷拉着,忽然握住我的手腕。
“契约是单向的。”他看着我,释然一笑,“我的赤霄,还有万千世间要看。”
“萧止水!你混账!”灵力暴涌,赤红剑纹爬满我的脖颈,“谁准你自作主张的……你怎么不问问我,要不要和你一起死。”
怀中的身体逐渐透明,细碎光点顺着我染血的指尖飘散。
萧止水仰头,冰凉的唇碰了碰我颤抖的眼睫:“别哭。”
他的瞳孔开始涣散,雪色长发寸寸染霜。
“我见你每日练剑时,就在想,这定是天下绝好的风景。”他的猫尾卷住我手腕,很轻,要捉不住了,“我本该一生心如止水,却在见到你的时候,心湖生漪。”
“以后也不会疼,要多笑。”
萧止水化作一只巴掌大的小猫,静静躺在我掌心。
他以他的一切赠我,灵力、修为,乃至姓名。
山河为证,日月为鉴。
可我呢?
我要去哪里,才能再寻到我的萧止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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