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马律师嘉由 著

8

季倩倩不小心把一年百万的咨询费在合同上个改成了十万。

关键是，合同都已经续签好了。

也就是说，我们律所接近要免费给对面公司咨询五年。

哪怕要毁约，也是不菲的违约金。

续签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季倩倩一个人负责，出了事老板却想到我了。

【林翘来我办公室一趟。】

我可不是什么冤大头。

在这之前就已经和人事提交了年假申请，此刻我早就在去三亚的飞机上了。

听公司的同事说，老板被气得半死，亲自登门想挽回这笔损失。

偏偏这桩案子是我接下的，人家也只认我。

再加上律所最近的瓜，老板连对面公司的负责人都没见到。

碰了一鼻子灰。

大家都以为季倩倩这次惨了。

没想到人家也有点本事。

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，还真被她约到了对面公司的负责人魏总吃饭。

一起去的除了季倩倩和老板，还带上了张律。

刚坐下，他就在群里拍了张照片。

看到一桌的“小孩菜”和对面负责人的黑脸后，我不厚道的笑了。

谁家好人请商务宴，点的是糖醋里脊，可乐鸡翅，西红柿炒蛋……

在看见角落的那道爆炒牛肉后我脸色一变。

不好！

那个魏总牛肉过敏！

9

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我谈下的案子，我连忙给张律打去电话。

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。

张律绝望的沙哑声响起：“完了，那个魏总还没坐下，黑着脸就走了，还说要么让我们律所主动毁约，要么就按合同走没商量——”

他拖长了尾音，自嘲的笑了笑。

“老板说，以后他们公司的对接由你负责。

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抽风了，明明是季倩倩办事不周，人家哭几句，他就像鼻涕糊了大脑一样。”

电话刚挂。

老板就在群里艾特我了。

【@林翘，你的年假取消，三个小时后到我办公室，否则你也别干了！】

我怔愣住了。

脑袋上大大的问号。

别说我在三亚，就是飞机最快也得明天了。

凭什么季倩倩惹出来的烂摊子，要我一次次来收？

我也不惯着他，在群里直怼：

【不回，我在休假，谁惹出的麻烦事找谁去。】

季倩倩马上就在群里发了个哀怨的表情：【林姐，要不是你交接工作不到位，我也不可能给犯错啊，你可没说魏总牛肉过敏，你就算想报复我抢了你的案子，也不能拿客户的生命开玩笑吧？】

我算是明白了。

感情季倩倩是把所有的锅都甩在我头上了啊。

刚想再发条消息，老板突然私信我。

态度也截然不同。

【小林啊，你来律所也不少年了吧，只要你把这件事解决了，就让你当合作人。】

我沉默了。

努力了十年都没得到的东西。

替季倩倩擦擦屁股，老板就这么容易松口了？

只可惜。

我已经不在乎了。

律所成立之初我就已经进公司了，那时老板和之前的合伙人闹掰，自己单干。

是我们这些老员工一点点把律所撑起来的。

律师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职业，背地里吃了多少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。

有多少实习生入职五六年都未必能转正，更别说自己独立接案子了。

公司最困难那几年，又要低三下四出去求爷爷告奶奶找资源找客户，为了一个案子忙的连续几天睡在公司也是有的。

季倩倩一来就想摘果实，做梦。

想都没想。

我果然拒绝了。

张律偷偷给我报信：【林翘你小心点，老板本来都要和你服软了，结果那个季倩倩又在那里催耳旁风，说你是故意挑战公司的权威，仗着自己是老人胡作非为！】

我回：【刚好，那我就不干了。】

10

离职报告我已经打好发人事邮箱了。

手里的工作早就交接给季倩倩，基本没我什么事。

等手续批下来，我就能离职了。

十天年假休完回公司，气氛安静的诡异。

个个痛苦面具一样。

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，季倩倩从老板办公室冒了个脑袋喊我进去。

我询问张律，他头都不敢抬。

让人更好奇他们要做什么妖了。

刚推开门，厚重的文件夹就丢在我脚边。

看清上面“辞退”两个字后我了然。

难道老板还没收到我离职的手续审批？

季倩倩急不可耐夹着嗓子冲我眨眼，“哎哟，林姐你可真潇洒，一玩就是十天，不能仗着自己的老员工，就把公司的命令当耳旁风吧？”

果不其然，老板刚缓和点的脸又黑了。

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。

“林翘，给你三天时间说服魏总和我们重新拟定合同，否则你卷铺盖走人吧！”

我杵在原地没动。

“别说三天，就是三十天都做不到。”

季倩倩嘴巴嘟嘟用手指着我，“林姐你这是什么意思，哥哥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，你还想闹什么？难道要哥哥给你道歉吗？”

一个一个哥哥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律所，是什么小姐会所。

我嫌恶的看了季倩倩一眼。

好好的一个公司自从她来了后简直是乌烟瘴气的。

“道歉就算了。”我抬眸和老板对视，在他们以为我有低头时，我抬手把文件砸了过去，“就你们这样的，老娘也不伺候了！

“合作不是我搞砸的，到时候其他股东追问起来，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。

“既然和魏总的合同都签了，大家都是做律师该不会不知道，已经具有法律效益了吧？

“要么你们自认倒霉，要么就毁约赔违约金。”

其实合同一开始出问题，魏总私下就找过我了。

只是我让他该怎么签就怎么签，假装不知道。

胃出血住院那笔仇，我可没忘。

11

我态度摆在那，季倩倩显然不在乎。

我心里也有些疑问，季倩倩学法学的不会不知道。

要是我真不管不顾，这个锅就只能她背了。

作为一个律师这么浅显的错误，一旦传出去，恐怕她的名声也扫地了。

别说接案子，就是连上庭都不可能了。

可她一点律师的职业道德都没有。

“你以为我不敢开除你？”老板皱着眉，眼睛能喷出火来重重拍着桌子，怒意如火山爆发一样。

被人恭维惯了，我突然这么反骨刺激到了他上位者的尊严。

“从今天开始你——”

“咚咚——”

老板话说到一半，人事直接敲门进来，手里还多了份我的离职文件。

“老板，林律的离职手续还需要您签个字。”

办公室跋扈的气氛戛然而止。

12

“我忘了说了，我休假前就提交了理智报告，手续也基本走完了。”

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老板，突然熄火了。

我真要离职了，他又不乐意了。

人事翻了个白眼，“林律可是我们公司的老人，她都要走了，我也要辞职！”

轮到我愣住了。

下一刻，接踵进来了不少同事。

带头的竟然是张律。

“不止林律，我们都要辞职！”

他们整齐开口。

张律对这个公司的感情比我深多了。

连他都要走。

我是震惊的。

律所员工集体辞职，在行业内都算得上是惊天大瓜了。

气得老板连连拍桌，“你们是要翻天不成！”

张律冷哼，“您纵容季倩倩把公司弄得乌烟瘴气，公司接连丢了几个大单，大家在不辞职等着下个月去吃土不成？”

一听到丢了好几个大单，老板也坐不住了。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目光落在季倩倩身上，她肉眼可见的心虚。

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。

说自己也不是故意的。

张律早就忍够了，“确实不是故意的，谁家好人和客户应酬，大家都喝白酒，你非得说自己是个小孩拿出一排AD钙奶敬人家？

“这就算了，好不容易其他同事把硬骨头谈下来了，季倩倩打着公司的名号在网上发些伤风败俗的东西，让别人误以为我们律师是什么不正经的企业，连夜就去了对家公司！”

季倩倩引起了群愤，才有了今天集体辞职事件。

13

只有我一个人辞职，还能拿捏我。

现下全公司都要辞职，老板怎么可能还坐得住？

就算他再护着季倩倩，也做不到真的拿自己利益去做牺牲。

那不能牺牲自己的利益。

被牺牲的只能是季倩倩了。

这下不管季倩倩怎么哭闹求情，老板总算铁了心要处罚她。

不算不知道。

自从季倩倩入职以来，损失的订单加在一起几乎是公司半年的业绩。

老板最后的怜悯也没了。

季倩倩被当场开除。

而我则是走了正常的离职手续，依旧离开。

闹成这样，也有我的挑唆。

留是不可能留了。

离开时，除了老板全公司的人都亲自送我。

“林律，你走了我们一定会想你的！”

相比我这里的热闹，季倩倩的离开就格外惨淡了。

连个送她的人都没有。

哭唧唧了半天，别说同情了，保洁都嫌她占位置影响工作。

“快走快走！”

季倩倩红肿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我，“林翘，你别得意！”

我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。

14

从公司离职后，我很快入职了新律所。

看到自己名字后合伙人的标牌，有些恍惚。

这家律师刚成立没几年，我也清楚他们挖我过来的原因。

需要一个资深的律师坐镇。

对我来说优势还是大于劣势，最起码我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。

之前的委托人一听到我跳槽，纷纷都跟了过来。

同时我带进公司的，还有跟魏总的五年法务合同。

也算是我的入门砖。

张律偷偷告诉我，前老板在公司恨不得骂死季倩倩了。

亲自出马，求那些老客户回头，结果大家都不卖他的面子。

是真的被季倩倩搞惨了。

“你不知道，现在他可怕我们离职了……”

张律说还得多亏了我，给老板狠狠敲了个警钟，让他彻底收敛看清楚处境。

我笑笑不说话。

只是我没想到。

季倩倩却因此恨上了我。

15

刷到季倩倩发的帖子时，热评都快过万了。

【律师这行的水太深啦，职场新人被打压惨遭离职！】

职场话题尤其容易引起打工人的共鸣，帖子热度只高不下。

【只是想吐槽一下，没想到有这么多姐姐们关心我，超级感激哒~

【其实也没什么，只是不小心触碰到了别人的利益，其实我前BOSS也停可怜的，被自己老员工摆了一道，还带着公司资源跳槽了。

【就算遇到了挫折，我也是打不死的小强！！！】

励志又热血。

不知情的人纷纷在下面为她加油打气。

然而评论区的分享渐渐变了。

先是发帖人“不小心”发出了自己之前的工作证在评论区，律所很快就被网友顺藤摸瓜找到。

再加上律所员工的变动，是瞒不过大众的眼睛，我是唯一一个跳槽成为合伙人的。

在季倩倩有意无意的引导下，我被网暴了。

铺天盖地的恶评向我涌来，网友们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，对我进行着各种无端指责。

我的社交账号下全是谩骂和诋毁的留言，私信也被各种难听的话语填满。

【踩着前公司上位，你这种人也配当律师？】

【我们律师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种势力的女人搞烂的！】

【大家快去举报她，千万不要让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。】

……

不仅如此，还有人“不小心”爆料出我的天价律师费。

【救命这女的只是四级律师，咨询费敢一个小时五位数？】

【背着律所收天价律师费，666演都不演了！】

【这种人也配当律师？败坏行业风气建议严查！】

舆论愈演愈烈，要说季倩倩背后没人我是不相信的。

至于为什么我能肯定是季倩倩？

就她那与众不同的说话口吻，再加上同一个IP 。

世界上可没那么巧的事。

可季倩倩是不是忘了？

得罪谁，都别得罪一个律师。

我们反击的最好武器，就是脑海中熟读背诵的法律发条。

能替群众维护利益，也能保护自身！

16

在我收集那些黑子的证据时还顺带发现了个秘密。

季倩倩被律所开除后，连夜就搬进了高档小区。

想查她还不是简简单单。

一查就发现了大瓜。

她暂居的那套房子，是我前老板的名字。

也就是说。

她从实习生变成了被包养的金丝雀咯？

这可就太有意思了。

打着职场霸凌的旗号对我发起围剿，结果自己成了像资本妥协的叛徒。

一旦被曝光，舆论能把她捧多高，摔得只会更惨。

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？

前老板是靠自己老婆发家的，这些年他老婆是不怎么露面了，可当初单手拔刀追夫砍八条街的气势我还是记忆犹深啊。

我手滑不小心把业主信息发给老板他老婆。

对面只回了个谢谢。

聪明人有些话是不用说的太明的。

17

舆论和现实压力双管齐下。

律师函太简单了，我分分钟就能发好几个。

姐们要面子，这种不痛不痒的律师函太没技术含金量了。

我花了三个晚上，收集了网上所有水军的信息。

他们对我父母的问候，到最后成了一条条证据亲自被我送去法院！

等法院的传票到了，那些黑子后悔也来不及了。

纷纷在网上和我道歉求饶，我一个不理。

网络可不是法外之地。

不过我也没把人逼死，以律所的名义发了条科普视频。

暗示那群黑子，在法律上“主犯”和“从犯”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
黑子也聪明，纷纷咬出背后的季倩倩。

说自己只是收了钱替人办事。

至于季倩倩？

她已经自顾不暇了。

18

前老板的老板行动干净利落。

查出老板包养小三当天就杀去了季倩倩所在的小区。

好巧不巧，遇到了说自己要“出差”的丈夫。

那场面可以说是鸡飞狗跳。

开门的时候，前老板身上就只围了一条浴巾，季倩倩还光溜的在床上躺着。

衣服都来不及穿，季倩倩就这么从家里被拖了出来。

里子面子也都丢光了。

季倩倩还想就此机会怂恿前老板离婚娶她，没想到前老板扭头就和她划清了界限。

事情闹得不小，再加上季倩倩住的小区都是高档人群。

自然周围也有不少狗仔记者。

当小三这件事就这么水灵灵被爆出来了。

吃瓜网友猛地一看，这不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吗？

有些答案，哪怕你摆在大家眼前，大家都得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。

只有自己挖掘出的真相反而深信不疑。

季倩倩一个被打压的新人，离职后被老板包养，怎么看都不对劲。

这么一挖，大家就发现了季倩倩做过的奇葩事。

什么穿着JK裙上庭，商务饭局点了一桌小孩菜，自己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折磨实习生等等。

那些虚假卖惨换的同情，此刻像一记回旋镖正中她的眉心。

对季倩倩的最后一击。

是之前被她折磨的实习律师，纷纷站出来吐槽。

【之前我就想说了，什么职场老人打压新人，林律对我们这些实习生都很好，反而是季倩倩仗着和老板那点裙带关系，把林律逼走了！】

【就是啊，林律真的冤，季倩倩惹出来的事都是林律跟在后面擦屁股！】

【也不知道季倩倩这种人是怎么通过司法考试的，分明是职场娇妻，对着老板一口一个哥哥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出来卖的！】

……

季倩倩算是人财两空。

她的所有个人信息在网上被人开盒，连带隔辈的亲戚网友都没放过。

不得已，她只能学我一样在网上发律师函。

结果是。

无人理睬。

造谣污蔑是犯法。

可大家说的是有理有据的实话。

这事一出，季倩倩以后是别想再从事法律这个行业了。

19

至于之前的律所。

名声彻底完了，所有客户纷纷解约，连带那些同事跳槽的跳槽，辞职的辞职。

前老板也成了光杆司令。

不仅如此，他老婆还当机立断拿着他出轨的事提了离婚。

除了留下入不敷出的律所，几乎是净身出户的状态。

有次商务局我们偶遇了。

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老板，见到我可谓是低三下气。

言语更是恳求。

“林律啊，你手里有没有小单子，知道你们律所最近忙，毕竟我们也是熟人了……”

大家都懂什么意思。

我憋着笑，假装不懂，“忙得过来，之前的同事都来我们律所了，老板你不知道吗？”

是的。

我大手一挥，那些同事都被我挖过来了！

还真要感谢季倩倩送来的流量，彻底打开了我们律师的知名度。

短短几个月，我忙的不可开交，成天是接不完的案子，打不完的官司。

银行卡的余额也很美观。

谁会不喜欢赚钱啊！

更何况，我现在可是合伙人。

只有在律所上班的人财知道这三个字的含金量好吧！

前老板悻悻而归。

只留下一句，“谁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？”

嗯。

他所谓的东山再起，就是招一些不正规的律师，连条款都背不清楚的业余人士。

没多久。

老板跑路，律所倒闭。

听说三个月没发工资，老板已经被那些员工联手送上了法庭，成了黑户。

而我带着我的同事们，做大做强再创辉煌！

三十岁不仅是人生的起点，还是我事业的起点！

谁说三十岁的女人老了？

可太年轻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