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信nan 著

我不再理会沈青瓷，加快脚步，逃跑似的朝前走去——「完美」等级专用的通道能省去不少排队的麻烦。逃是逃不掉，那不如趁林月华有所反应之前速战速决，以免引起更大的骚动。认证中心内部一如既往地奢华，空气里弥漫着「滋养液」特有的甜腻香气，闻着就让人联想到美丽、尊贵和权力。我和沈青瓷走过那条装潢最夸张的通道，进入相对私密的认证房间。认证台后的女性示意我和她站上检测仪器，而后，她的表情果不其然由暖转冰。女人脸上那点职业性的笑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，像退潮后的沙滩，只剩下光秃秃、冷冰冰的礁石。她面无表情地操作着仪器，调出我的认证数据，抬起眼皮，用一种公事公办，甚至几分轻蔑的语气，宣布了我的「审判结果」：「庄凝芙，皮肤综合指数 89.7，局部出现轻微瑕疵，影响整体评估。本月评级：优秀。」「优秀」……这两个字像烧红的铁条，噗嗤一声，狠狠地烙在我心上。耳朵里嗡的一声，整个世界都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，什么都看不清，什么都听不见了。"不……不可能！"沈青瓷尖锐的声音把我从麻木中拽了回来。"凝芙的皮肤一直都是完美的，怎么可能突然……一定是哪里搞错了！请转接白先生！我们需要白黎先生亲自来做判断！"认证员显然对这种质疑司空见惯，不耐烦地皱皱眉毛，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，无视了沈青瓷的要求：「数据显示无误，右臂肘关节内侧有轻微瑕疵，色素沉淀异常，不符合完美评级标准。

沈青瓷小姐，你的认证结果是完美，请稍作等待。」「不可能！凝芙的皮肤一直那么好……」沈青瓷还想争辩，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替我抱屈的焦急。「够了，青瓷。」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。我拉住她，阻止了她徒劳的争辩。「可是……」沈青瓷回头看我，眼圈泛红，「凝芙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你的胳膊……」看着她脸上那熟悉的、带着点天真傻气的同情，我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。我理解她的善意，但在如今身份对比之下，这种同情怎么看都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。我避开她的目光，转向那名认证员：「接下来我该怎么做？」她似乎对我这份「识相」还算满意，语气稍缓：「去登记处更新身份等级，办一下住处变更和待遇调整。那边会有人告诉你具体怎么办。」她指了指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门。那扇门通往「完美」之下的世界。我以前从未留意过它的存在。我点点头，没再多说一个字，转身就朝那扇门走去。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，轻飘飘的，又像灌了铅，沉重无比。身后传来沈青瓷带着哭腔的呼喊：「凝芙！你等等我！别难过，下个月肯定能升回来的！我们……」我没有回头，也懒得去想她那些天真的安慰。她不懂，从完美跌落，想要再爬回去，难如登天。更何况，那该死的红斑……不，那东西恐怕已经不能简单以红斑概括了。登记处的效率很高，或者说，处理「降级者」的流程早已熟稔到麻木。冷漠的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叠表格，上面清晰地罗列着我需要搬离的住所地址、新的积分点配额、以及被无情削减的各项「特权」。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，如今都变成了需要仰望的存在。我机械地填着表格，签下自己的名字。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桌面，才让我有了一丝真实感——这不是梦，我真的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「完美」庄凝芙了。

来信深吸一口气，我回到了那栋住了数年的「完美」级专属独栋小楼。这里的一砖一瓦，一草一木，都曾是我「完美」身份的注脚：精致的水晶吊灯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，空气里甚至还残留着我惯用的那款昂贵香薰的味道。它们曾让我心安理得，甚至引以为傲，是我区别于那些「优秀」、「良好」、「合格」乃至「瑕疵」等级女人的勋章。可现在，这些都与我无关了。管家李叔弓着背迎上来，脸上依旧是那种刻板的职业假笑，但那笑容底下藏着一丝怎么也掖不住的疏远。「庄小姐，您回来了。」他的声音平稳，却少了往日里那股子热络劲儿。我懒得跟他绕弯子，冷着脸道：「我来收拾东西，马上就走。」「需要帮忙吗？」他微微欠身，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我的胳膊，仿佛那里藏着什么骇人的东西。「不用。」我硬邦邦甩下两个字，径直走上二楼我的卧室。身后几个女仆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，不像过去那样会主动上前嘘寒问暖，或是奉承几句我的衣着品味。她们只是沉默着，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我，那眼神复杂难辨，或许有同情，但更多的是庆幸——庆幸倒霉的不是她们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