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航的代价：父亲的检查报告佚名 著

太平洋的风，带着一种不属于任何大陆的纯粹咸味，拂过「远方号」的驾驶台翼桥。林海涛半倚着冰冷的金属栏杆，眯眼望着眼前无垠的蔚蓝。海平线像一根被绷得笔直的琴弦，分割开天与海，而「远方号」这艘十万吨级的钢铁巨兽，便是这根弦上唯一的、缓慢移动的音符。

这是他成为三副后的第一次长航，从东宁港出发，目标是南美的瓦尔帕莱索。整整四十五天的航程，足以让一个陆地人忘记季节的更迭。但对林海涛而言，这四十五天并非时间的流逝，而是未来的累积。他脚下这艘满载着三千个集装箱的货轮，就像一个移动的存钱罐，每一次引擎的轰鸣，每一次螺旋桨的搅动，都在为他和苏晓月的未来注入资本。

他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黄铜挂坠，那是一个打磨得光滑的船锚，锚身上刻着两个小字：月、涛。这是晓月在他临行前塞进他手心的，说是他的护身符，也是她的「定位器」，无论他漂到哪里，这个锚都会把他拉回来。他用拇指摩挲着冰凉的金属，指腹下的刻痕清晰可感。阳光很烈，晒得甲板微微发烫，他能闻到空气中混杂着的海盐、柴油和铁锈被太阳烘烤后蒸腾出的独特气味，这是属于他的世界的气味。

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，下午三点，东宁时间应该是凌晨五点。晓月大概睡得正香，像一只蜷缩的猫。他想象着她卧室里淡紫色的窗帘，想象着阳光如何一点点爬上她的脸颊。这种想象，是他在漫长航行中最有效的镇静剂。

「林三副，看海景呐？」一个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林海涛回过头，是大副陈江，一个在海上漂了十五年的老海员。陈江比他大十岁，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一枚硬币，皮肤是那种被盐分和烈日反复腌渍过的深褐色。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，权当解馋。

「陈大副，」林海涛笑了笑，将挂坠悄悄收回口袋，「今天风浪小，出来透透气。」

「风浪小的时候，就容易想家。」陈江靠在他身边，目光投向同样的海平线，眼神却比林海涛的要浑浊得多，「刚上船那几年，我跟你一样，觉得这海是蓝色的，是通往好日子的路。现在再看，它就是灰的，是堵墙，把我和家里人隔开的墙。」

林海涛没有接话。他知道陈江去年离了婚，女儿判给了前妻。这是船上公开的秘密，也是许多老海员最终的归宿。但他不信自己会走上那条路。他是不同的，他和晓月有牢不可破的约定。他选择航海，不是逃避，而是为了更稳固地拥抱陆地。

陈江似乎也无意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，他拍了拍林海涛的肩膀，换了个轻松的口气：「晚上值班打起点精神，过了赤道无风带，天气就要变了。对了，上次跟你提的事，想好没？」

林海涛心头一跳，知道正题来了。他压低了声音：「陈大夫，这……合规矩吗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