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没有想过,我会在自己的二十六岁一夜成名,并以这种臭名昭著的方式。
起因很简单,家婆五十大寿,提前一个月就广发请柬,将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聚起来,势必要好好热闹一番。
她提前半个月将上班的我急急召回,也不管我是不是脱得开身。
我就如一个小跟班,陪她逛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商城,将黄金珠宝首饰和专卖店一一横扫,最后收获钻戒一枚,金链子一条,镶金耳坠和玉手镯各一对,外加里外新衣若干。
她心满意足,挎着她的小挎包满意而去,我两手提了满满的袋子,用肩膀夹着手机朝我亲爹恐吓:
“爹你速度快一点,网银转账哪有这么慢,我在商场等着付款呢,什么?信用卡?两张都刷爆了好不!好了快点给我转钱我急用。”
我挪到收银台的一侧等我爹给我转账,顺便将袋子放在地上松弛下勒出印子的双手,远远的就见婆婆朝着我走来,手里提着一沓围巾。
“这几个也捎上,等我那几个老姐来的时候送给她们,也别让人空着手回去。”
一旁排队等付款人群里有个和家婆年纪相仿的老太太,不断地打量我脚边的袋子,朝着家婆问:
“老姐,这都是闺女给你买的?”
“不是闺女,是儿媳妇。”
“哎呦,您真有福气,摊上这么个好儿媳妇。”
“那是,我这儿媳妇就是我家提款机,有钱。”
家婆说我是他们家的提款机,她那话其实还有后半句的,在这种场合下,我很感激她没有说出来。
那半句就是“除了钱什么都没有,长得不行,又没文化。”
这就是她以及他们一家对我的评价,在我去她家的第一天,她躲在厨房和小姑子谈论我被我听到。
但是我并没有恼,因为沈涛一直在笑眼咪咪地看着我,我只要他的爱就够了。
付好款,我提着大包小包护送着家婆回家,屁股刚挨着沙发,家婆又发话了:
“你该去订个酒店,晚了订不到好的,就要888一桌的标准,别太次了,丢人。”
我满脸堆着笑应承下来,心里却忍不住腹诽,过个寿就888一桌,我结婚的时候可是388一桌,余出来的那些钱去了哪里,我和家婆都心知肚明。
我不爱计较这些,我觉得和爱情比起来,钱财都是身外之物,他们爱财,我爱他们的儿子,算起来还是我占便宜。
我订好了酒店,又陪家婆去做了头发,就到了她大寿的这一天。
这一天果然是高朋满座,热闹非凡,家婆穿金戴银,往主位上一坐,堪堪冠压群芳。
一群群的人围过来给家婆敬酒,说着祝福和恭维的话。
宴席过半,几个老太太聊天,素来和家婆关系颇好的二姨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了,话里话外处处针对阿婆:
“哎还是你老婆子好,心态好,舍得花钱,我就不行了,虽说儿子媳妇每月也给不少钱,可我就不舍得花,我都给他们存起来,等他们需要的时候再还给他们。”
二姨说完桌上就开始有人点头表示认同,我偷瞄了眼家婆,脸色已然变得不好看。
偏偏那二姨将话头朝我抛过来:
“小张你说对不对,老人嘛,该节省就得节省,要学会给小辈们减压。”
我浑身一个激灵,答也不是,不答也不是,只好一边堆笑一边试图糊弄过去:
“对对对,都对,怎么都对。”
二姨满意地笑笑,又示威般拿眼扫了扫家婆。
家婆登时一张脸挎了下来,她筷子一扔,指着我嚎叫:
“张青禾你说什么对?你什么意思?嫌弃我花你钱了?嫌我不替你们存钱给你们压力了?”
我心里却是叫苦不迭,连连朝着家婆摆手:
“哪有,妈,我没那个意思,咱家有钱,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。”
然而恼怒的家婆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,她开始把她身上的首饰往下薅,朝着我的脸砸:
“行,给你们节省,给你们减压,拿去,都拿去,攒你们的钱去吧。”
她扔得很痛快,就像在扔路边的石头。
扔完首饰,拨拉开众人,抹着泪一哭嚎啕着出去。
我还没从这疾风骤雨里反应过来,一起跟着家婆出去的小姑子慌张地跑过来:
“你们快去看啊,我妈老毛病又犯了,躺人家大堂地上不起来了。”
据我老公沈涛说,家婆从小就有一种病,不能生气,生气大了就全身僵硬地往地上躺,没个十分八分钟的缓不过来。
是以家婆从小就受到了全家最高级别的待遇,每个人都要哄着她,软声细语地讨好她,不然就躺尸给你看。
她真的是这个家里名副其实的女王。
我随着呼啦啦的人群冲到酒店的大堂,家婆直愣愣地躺在大堂的正中间,双眼紧闭,牙齿咬得咯咯响,似乎还念念有词。
我一时不知所措时,很多人就开始举起手机拍照录像发朋友圈,还有一些人拍完婆婆开始怼着我的脸拍:
“来,大家伙看看,就是这个儿媳妇,在寿宴上把自己婆婆气得躺地上了。”
一刻钟不到,我竟成了网络红人,人人喊打的那种。
小粒利写的这部小说《做局》简直是神作,现在闭上眼都能浮想到小说里的画面,那感觉真是太美妙了!